1891年12月25日,德国。

柏林大学附属诊疗所的儿科病房里,一名女孩气息奄奄,看上去即将不久于人世。女孩的家人们围坐在病床旁,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痛苦。没有圣诞树,没有欢声笑语。在这个纪念基督诞生的日子里,似乎没有救世主降临的任何征兆。病魔还在肆虐,死神就要胜利。

顷刻间,凝固的空气有了一丝扰动。一名护士走进房内,向女孩的父母轻声耳语了两句。孩子父母茫然地站起身来,走出房外。

走廊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,络腮胡子,衣着整齐。绝望的父母在得知访客的来意之后,回望了一眼病榻上的女儿,没有多少迟疑就接受了来者的建议:为女儿注射一种新的、未经应用于人体的药物以期出现奇迹。而这一决定,注定将揭开人类对抗疾病的新篇章!

来访的男子名叫埃米尔·阿道夫·冯·贝林Emil Adolf von Behring),37岁,来自大名鼎鼎的科赫实验室。在科学界,科赫的名字如雷贯耳。罗伯特•科赫是世界闻名的病原生物学家,享有极高的声誉。科赫的实验室更是全球杰出科学家的摇篮,贝林正是其中之一。

病榻上的女孩罹患的是当时极为凶险的一种传染病——白喉。在19世纪,白喉是威胁儿童健康的主要杀手之一。由于没有可靠的治疗方法,白喉的致死率惊人。上世纪20年代,仅美国每年就有10万-20万人发病,死亡15000人,其中主要为儿童。欧洲的情况更为严重,每年大约有50000人死于该病。贝林在科赫实验室的工作,主要就是围绕白喉杆菌进行。

起初,贝林试图采取灭菌方式杀死白喉杆菌,但没有成功。不过在实验过程中,贝林和他的同事北里柴三郎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:将患过白喉的老鼠血清注射入新患白喉的老鼠体内后,新感染白喉的老鼠奇迹般地痊愈了,这说明感染过白喉的老鼠体内有某种对抗白喉杆菌毒素的物质,两人为此发现激动不已,并将这种物质命名为“抗毒素”。1890年,贝林与北里共同发表了他们的成果,并指出可以通过注射抗毒素血清来治疗患者,这一理论已经被动物实验证实,但尚未有应用于人体的先例。

不用说你可能已经猜到了:这名圣诞节女孩,就是被动免疫疗法(抗毒素血清)应用于人体的第一例。在贝林采用免疫羊血清进行注射后,小女孩的病情迅速好转,没过几天就康复出院了。圣诞节加上难以置信的良好效果,使得此事造成了相当大的轰动,有人甚至以“圣诞节大拯救”来命名此次治疗。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,也有不少人对此事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。如此戏剧化的情节是否真的曾经发生过现在仍有争议。人们普遍认为,通过全身应用抗毒素来治疗疾病不应早于1892年。

故事的真实性虽仍存疑,但是贝林在这一领域的杰出贡献却没有争议。鉴于白喉抗毒素血清的优异疗效,贝林被誉为“儿童的救星”。不过,在提到抗毒素血清的同时,我们不能不提到另一位杰出的科学家,德国人埃尔利希(Paul Ehrlich)。早在白喉抗毒素的研究阶段,埃尔利希就为提纯免疫血清做出了重大贡献,可以说没有埃尔利希的工作,就没有可用于治疗的抗毒血清。此事我们暂且按下不表。

在利用血清疗法治疗白喉取得良好效果后,贝林并未因此止步。1893年,贝林取得教授头衔,当年他39岁。除了白喉抗毒血清之外,贝林又继续开发了新的抗毒血清,其中破伤风抗毒血清更是在此后的一战期间挽救了大批受伤士兵。贝林本人再次被称为“士兵的救星”。

为了得到大量抗毒素血清,贝林置办了大量地产用于养牛,并与制药公司合作,这使得他变得非常富有。1913年,贝林成功研发了白喉疫苗。从抗毒素到白喉疫苗,累累硕果使得贝林跻身20世纪最杰出免疫学家的行列。晚年的贝林将主要精力放在研究结核病的治疗方面,然而很遗憾,这次他没有成功;最终也正是结核病夺去了贝林63岁的生命。

今天我们已经知道,所谓抗毒素实际是一类具有中和作用的抗体。通过计划免疫注射百白破疫苗,白喉在现代社会已经非常罕见。当前美国每年白喉的发病人数已降至个位数;在中国,白喉也只是偶尔零散发病,不再发生大规模流行,某些省份甚至已经连续十数年没有发现一例白喉。卫生防疫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,首先应当归功于伟大的埃米尔·阿道夫·冯·贝林先生。

为了表彰Behring的突出成就,1901年,诺贝尔奖评委会将第一届生理学和医学奖授予贝林:

“他的血清疗法,尤其在预防白喉方面的应用为医学科学领域开辟了新的道路;从此,医生们在面对病痛和死亡时有了制胜的武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