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4月份,美国墨西哥湾原油泄漏事件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。这一场严重的人为灾难对健康的影响如何?时隔1年之后,本期NEJM综述《墨西哥湾原油泄漏事件》为您揭开这一重大事件带给人类的健康伤疤。

2010年4月20日夜间,位于墨西哥湾的“深水地平线”钻井平台发生爆炸并引发大火,大约36小时后沉入墨西哥湾。钻井平台底部油井开始漏油不止,海上浮油面积在墨西哥湾不断扩张。 此次漏油事件的教训是惨痛的:墨西哥湾9大物种濒临灭绝,珊瑚礁等生态系统受到严重威胁,美国出现二次经济衰退的征兆,英国石油公司或因此破产。

这场人为灾难也引起了医学界的关注。除11名工作人员死亡外,5万多名墨西哥湾油井工人以及周围居民的健康受影响了吗?比较确信的是,漏油事件发生后,这些油井工人短时间内出现了呼吸和皮肤的刺激、头痛、眼睛刺激、恶心、头晕等反应。那么有没有造成长期健康问题?精神心理方面有没有受到影响?一起来看看相关问题的解答:

一、各种化学物质侵入人体都有哪些途径?

要想弄清楚污染物是如何影响人体健康的,首先就要明确它的途径,而这次的漏油事件的暴露途径可以用“复杂”来概括。首先,污染物来源是多种多样的,从化学物的燃烧到覆盖油的海滩等等。环境媒介也十分丰富,空气、水和土壤都参与其中。人群接受暴露的地点包括油井旁的工地,由于飓风使得污染超越海岸线而不得不受影响的陆地。人群接受污染物的方式包括吸入、皮肤接触、食物和水的消化以及和沙滩的接触。

二、污染物都有哪些?

原油中包含上千种碳氢化合物,由于来源的不同,这些化合物、微量金属和硫化物的个体含量千差万别。一些组成物在超过一定阈值的情况下会对人体各个系统产生影响,甚至引起基因突变。其中,最受关注的致癌物要数苯和多环芳香碳氢化合物(PAHs)。

苯在所有污染物的含量中占1-6%,可能会对人体的血细胞及生殖发育产生影响。但是,几乎所有的苯和其他挥发性物质在到达海岸之前都已经消失,环境和人体内苯半衰期的监测数据也表明苯没有生物聚集性。因此,它对健康的影响相对较小。而PAHs则不同,它的作用更加持久,有生物聚集性,可能导致皮肤和肺部癌症,并且对生殖和发育也有影响。但是总体来说,这些有机物的成分虽然对人体有短期影响,但环境保护机构(EPA)表示,目前监测的碳氢化合物的浓度都在健康相关的标准之下,只不过谁也不保证没有漏网之鱼。直到2010年10月份,EPA检测水中PAHs和苯的含量已经为阴性,并且空气中没有检测到任何挥发性复合物,而土壤中存在微量的萘和PAH。

除了碳氢化合物这种有机物外,社会各界关心的还有数百万加仑分散剂的泄露所带来的影响。分散剂是减少水油张力的表面活性物质。这次漏油事件中的分散剂主要是Corexit 9500,它随后被EPA证实其实是一种常用的软便剂,而与药用剂量比起来,人们接受的暴露剂量可谓微乎其微。另外,原油中的微量金属的健康作用方面证据较少,但是可能存在一些内分泌和急性毒性的影响。

三、受影响的人群有哪些?

总体来说,受原油泄漏事件影响的人群包括石油工人和沿岸居民两个方面。针对它们的健康研究详见表1

2010年8月份的统计显示,漏油事件相关的石油工人有52000名。他们的受污染程度不仅与工作环境和暴露事件有关,也受培训程度和自我保护装置的影响。国家职业安全和健康机构(NIOSH)记录了工人出现的症状,进行了健康风险评估(见原文表4)。不少工人出现了急性症状,如上呼吸道病症、喉部和眼睛刺激,头痛、头晕、恶心、呕吐等,好在由于人员的迅速调动,一些肝肾损害和妊娠等问题得到了及时的避免。从其他漏油事件之后的研究中可以发现一些长期的健康影响,包括肺功能异常、支气管高反应性、可能的基因毒性、泌乳素和皮质醇激素水平的变化等等。

墨西哥湾沿岸地区的健康水平偏低,社会发展较滞后,而且存在地区不平等性。儿童每单位体重所吸收的空气更多,清除化学物质较成人更慢,属于这些地区的危险受灾人群。儿童最容易影响的是呼吸系统,但目前缺乏对于这些儿童哮喘和肺功能的研究,以及生长发育的影响调查。另外,孕妇也是易感人群,应尤其避免皮肤接触,避免进入污染区。

也许在这种情况下,移居是避免受污染的最佳选择,但也有报道移民社区的致癌因素较多,因此该不该搬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。

四、工人的安全问题如何?

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导致了11名工人的死亡,30多名工人严重受伤。对于这剩下的5万多石油工人而言,安全问题不容忽视。因此,这些工人接受了关于热应激和减少化学物质暴露的相关培训,但是总体效果依旧未知。一些缺少经验的工人在夏天容易中暑,增加了急性损伤的危险。另外,一些缓解精神问题的药物也会对人体的体温调节中枢有作用,临床医生也需要关注药物对水盐平衡的影响。

五、是否存在精神心理上的不良影响?

漏油事件后当地出现的精神症状见表2。的确,一些民事暴力事件、精神疾病和药物滥用现象在当地有所上升。但是,一些灾后精神问题的评估存在很大变异,同时缺乏灾前基础数据等等原因都加大了分析问题的难度,并使得不少现有文献结果遭到了质疑。

另外,值得注意的是,05年卡特里娜飓风事件的阴影在当地依然没有消失。创伤后应激障碍(PTSD)、抑郁、酒精滥用等精神问题一直持续存在。直到2009-2010年,30%的当地学生依然存在不同程度的精神症状。这些心理健康问题在一些多元化少数族裔社会尤其突出。阿拉斯加的瓦尔迪兹石油泄漏事件就是一个例子,那些阿拉斯加的本土人出现的健康问题比其他居民更普遍。

六、生态系统污染对健康的影响如何?

漏油事件引发了国家性的海产品安全问题。美国对当地的海产品进行了严格的控制。一些既往研究显示,原油组成成分尤其是PAHs在海产品中存在生物聚集性和生物放大效应。墨西哥湾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,但是一些原油组分可能影响海藻生长和一些有害毒素的释放。覆盖在海中岩石上的石油也会干扰砷的吸收,可能会增加海产品中砷浓度。

这样大规模的原油泄漏事件在美国尚属首次,这一事件背后的健康问题的信息来源见表3。要想研究它对健康的危害,只能借鉴之前美国911事件和卡特里娜飓风事件的教训。不幸的是,国家环境健康科学机构(NIEHS)对这些工人健康问题的调查是在事故发生后半年才开始启动的。时间上的滞后造成了回忆偏倚,也使得各种污染物和人体生化指标的检测失去了时效性。另外,被调查者的招募和确定合适的控制组也存在较大问题,一些诉讼也恶化了研究的难度。并且,由于国家和州政府数据库的保密性,使得很多比较性研究无从下手。

因此,在这些健康伤疤的背后,我们也应该提高应对灾害的健康研究水平,以更好地应对越来越多的健康危机问题。值得提高的领域包括加强研究在各种环境媒介中的污染物特点、监测暴露来源,关注易受害群体,及时发布有效信息,与当地领导、社区、学术机构密切合作以评估和保护公共健康等。为了在基线水平上更好评估临床特点,未来在类似的灾难发生前,还需要了解基本信息,包括肺功能,生物样本取材,短期和长期的工人健康监测,心理干预的进展情况等等。

总而言之,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带给人类健康的影响是复杂的:暴露途径多种多样,污染物引起的从工人到岸上居民健康危害大多还不清楚,另外还包括精神心理方面的打击。但愿墨西哥湾周边的健康伤疤能够及早愈合。但是,如何预防这样的人为伤疤再次出现,才是值得全世界关注的话题,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。

来源:The Gulf Oil Spill

Bernard D. Goldstein, M.D., Howard J. Osofsky, M.D., Ph.D., and Maureen Y. Lichtveld, M.D., M.P.H.

N Engl J Med 2011; 364:1334-1348,April 7, 2011